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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喚愛情之河
　總是，夜半鈴聲尖銳地劃破寂靜，我帶著昏沉未醒的睡意摸索話筒，然後，聽見電話那頭的你，傳來一聲細細的招呼，像是剛哭過。

　我知道，你又失戀了。只有在這個時候，你才會想起我。數不清這樣的情節已上演過多少次。每每，淡水河左岸的我，聆聽淡水河右岸的你，一段又一段在台北盆地裏旋開旋落的愛情。你說，這一次，他是很不一樣的。他讓你覺得痛。

　其實，哪一段逝去的愛情不痛？時間的長短罷了。你選擇的療傷方式，就是迅速投入另一場愛情。我說，你真自虐，用傷口餵養傷口的人是自虐的。

　你淡淡地笑了。從來，你都只希望我傾聽，沒要我發表意見的。

　我們這樣的關係維持多久了呢？深夜，我側著頭看窗外路燈透進來的光被百葉窗裁成細瘦的長條狀，排列在另一面牆上。我想起，自學生時代開始，你便習慣這樣倚靠我。你在每一場心碎的談判之後，撥電話給我，然後，我一貫風塵僕僕地，騎著機車自八里到淡水找你。

　一盞盞橘黃色的燈在遠方亮著，我們漫步在長長河堤。

　黑暗中，淡水河靜靜地流淌，聽取你的心事，以及我的。我一直相信，當我陪伴你在晚風中，你的話語四散零落的時候，河流一定也聽見了我的沉默。

　聽見，我的沉默裏洶湧著一股不能說出口的掙扎。

　入夏之後，天氣漸漸變得煩躁。空氣中像是藏著一把火，只要輕輕一劃，就會劇烈燃燒。我邊聽著你的新鮮愛情版本，邊抵抗夏夜晚風的勾引。

　因為風的緣故，煽起了我心裏的小小騷動。一瞬間，我幾乎可以感覺到，窗外有一條歲月的大河澎湃流過。相識十年以來，我一直抱持著近似愚昧的信念，堅持單身，固執地選擇住在你的對岸，我以為，我可以滿足於這樣單純的陪伴。

　然而我漸漸發現，當你娓娓述說著你的疼痛，那些透過話筒，穿越一條河而來的傷心語言，紛紛化成許多隱形的針，刺穿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。那是我為你所保留的祕密空間，只有你能想來就來，想走就走。

　當我小心呵護著對你的不捨，我赫然驚覺：原來，我才是那個自虐地，以傷口餵養傷口的人。

　於是，在夏日的寂寂光影中，我終於明白：我們，就只能這樣了。

　當時光悄然離開，你慢慢淡忘每一段在河堤上緬懷過的舊愛，而我也必須不讓自己記得，曾經為你的溫柔和散步時自導自演的沉默。就讓你我站在相互對望的兩岸，靜靜地守候自己的船經過。

　因為，即使，在我靠你最近的時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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